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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數臨床的回憶,那時候…

細數臨床的回憶,那時候…-工作甘苦談

 

離開臨床工作三年了,每次有人問我以前是護理師的時候,真的很苦嗎?

我說,輪三班苦,休假少苦,但是很多快樂到現在都覺得滿足。

 

有些朋友聽到我這回答,都說「你這矯情的女文青!」

 

記得那些年,我最難以忘懷的臨床工作居然是精神科居家護理師,這本來是個屎缺,醫院要急性病房把這項業務吃下來,都人力不足了,還要專門設置一位護理師每周固定一個上午去病人家,根本是不知單位疾苦。本來沒想接下這差事,但因為我要在職念書,只好條件交換,不甘願不願地接了。

 

第一次跟醫師一起到病人家,我在車上只想睡覺,我承認我點想藉機買路邊小吃來吃,就這樣開始我第一次的居家護理。

 

從那時,我開始看見了精神科病人的全貌。

那天我們繞過半座山到很偏僻的地方,那是一個四處古舊平房磚瓦厝的村子,忽然覺得會在北北基一帶走進磚瓦厝也是很奇特的體驗。個案家門是木門,很斑駁,門沒關,這邊的居民似乎不在乎關門這件事,進屋裡,顯得昏暗,中間有個神明桌,一台小電視,幾把木椅,繞著圓形餐桌,旁邊是長廊,內部像是木造隔間,個案就坐在某個木椅上,大熱天穿著綠色夾克,黃色棉褲,個案看到我們,露出慢性精神疾患患者慣有的僵硬笑容,我們對這種神情是極為熟悉的,但此時我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是的,我們一貫使用的藥物,我們認為能控制個案症狀的藥物,是這樣的讓他在社區成為怪物,當他手抖得拿著水給我們,我發現這些藥物副作用不會因為他回家就不存在了,病人將要與疾病共存,還要跟副作用如影隨形。

 

個案數十次的抱怨反抗,使他反覆住院。我以前在病房時總想著,你就是不吃藥所以幻聽干擾才又惹事,吃藥不就不會發作了嗎?而個案說副作用不舒服,我們都自以為的用了同理心技巧,說一些好聽話,例如:我知道你不舒服,或是請個案試看各種轉移或能降低不適的方法。但這些都不是「真」同理。當我走進個案生活的那一刻,想起這些個案反覆住院時的眼神,當時的我面對他們反覆發作,我從來沒有從他們的眼睛去看世界,從來沒有體會過他們的生活。如今我知道他總在暗處,是因為他異於常人的僵硬神情,他長期穿著長袖長褲是因為藥物產生皮膚不適的副作用,換成是我,我也會拒藥。

 

回程路上,經的每一處風景,我腦海都是這些個案的生活樣貌,他們是怎麼渡過自己的每一天,該有多辛苦呢?

離開臨床工作,曾經的居家護理經驗,成為我經過熟悉山間小路時的深刻回憶,總想問問他們…

 

你們辛苦少一點了嗎?

你們好嗎?

 

文/王文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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