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的魔戒 (Lord Of The Rings) (淺談 白手創業(二) 大陸篇)
1. 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顔改
海神東過惡風回, 浪打天門石壁開, 浙江八月何如此, 濤如連山噴雪來
李白這首 [橫江詞] 就是描述錢塘大潮波濤洶湧的最佳寫照. 記得當我第一次來到浙江海寧觀看錢塘大潮時,腦海竟然會浮出一些很奇特的影像, 也就是【倚天屠龍記】裡的一個片段; 武當三俠俞岱顏奔走在錢塘江邊, 趕著回武當山給張三丰祝壽, 卻在海寧江邊碰上眾幫派搶奪屠龍刀, 落的終身殘廢的那段場景, 彷彿自己回到了張三丰的時代,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這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真的很奇妙! 隨後去到了長江赤壁; 也是有同樣的感覺, 眼前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幕幕的畫面; 百萬雄兵對峙江邊壯觀的畫面, 孔明借東風, 草船借箭, 周瑜火燒曹軍的畫面, 連小喬披嫁裳出閣的畫面也都徐徐如生映入眼簾, 真是不可思議. 不禁連想到高二課本【前赤壁賦】對蘇東坡這句 [寄蜉蝣於天地, 渺蒼海之一粟 ], 當時讀來真是不知所云, 如今站在廣闊的長江岸邊, 歷數過往英雄人物,卻能感受到蘇軾當時一人獨泛孤舟浮沉隨浪隨波逐流的心境, 相較天地浩瀚與永恆, 讓人不得不感慨 個人之渺小與生命之短暫!
這種因時地物而引發所謂 [思古之幽情], 是我在其他國家旅遊未曾有過的事, 也因此我特別喜歡去大陸旅遊, 尤其是歷史課本 野史傳記 武俠小說 騷人墨客筆下有帶到的地點與古蹟.
但很不幸; 現在我只要聽到 [中國] 或 [大陸] 兩字, 心中總會泛起一絲絲的刺痛, 當然跟老共總喜歡打壓台灣有那麼一點關係, 但主要是會讓我想起20年來 披荊斬棘 胼手胝足 辛苦經營的大陸工廠, 最終卻化為烏有, 拱手他人.
俱往矣! 徒自嘆：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2. 人生機運幾時有, 此時不搏待何時
前文提到我被台灣股東惡意甩開後 還好碰到M客戶,才能繼續苟延殘喘,不過在經歷這件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因應下一次的變局,所謂未雨綢繆,總不能老是寄望奇蹟再現,第一次被坑可以說自己沒經驗,第二次再被坑那就只能自認愚蠢了. 於是我採取了兩個策略,一是擴大戰場來強化自己的重要性與不可被取代性, 也就是往南非周邊國家設立發貨倉庫開拓新客源, 二是轉換跑道,另起爐灶,跳脫那種 仰人鼻息 寄人籬下的窘境,也就是後來的收購大陸工廠一事.
話說中國大陸從1979年鄧小平改革開放起, 共產黨便一直想處理掉成千上萬虧損累累又沒有存在價值的國營企業. 一直到了1990年, 大陸的經濟開始有了起色, 政府終於決定將那些沒有存在價值的企業從 [國營] 改為 [集團], 也就是將企業資產下放給員工,但企業必須自負盈虧,政府不再補貼了.
就拿我收購的這個集團來說原本是生產軍車零部件的國營企業, 員工有三千多人, 後來改為集團, 集團老總(李總)處理的方式就是先跟銀行借錢, 將靠近大馬路的土地蓋成商場, 將後面的土地蓋成國宅, 出售後利潤大家分一分, 然後公司解散,各謀生路,這就是1990大陸非常流行的一個名詞叫 [下崗], 至於那些機台, 模具, 檢測儀器等設備, 李總便找上我來收購, 很便宜的賣給我. 舉個例子, 幾乎全新的4000噸沖床 (兩層樓高,專門生產汽車引擎蓋,大型冲壓件的那種, 每台要價千萬台幣以上), 李總每台只算我27萬人民幣(約100萬台幣), 然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大家私下達成一個協議, 李總要占我公司30%的乾股.
這個所謂 [下崗] 是我創業來碰到的第二個千載難逢的機運, 否則光憑我那三百萬美元怎麼可能有辦法收購那麼多機台設備還要買土地建廠房.
而我碰上的第一個機運當然就是南非在1985 – 2000被全世界經濟制裁,物價飛漲(因為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 恰巧台灣不是聯合國會員,不必受限聯合國的制裁規定, 這個機運給了很多台灣人發財的機會 (寫南非篇時再來詳述).
當1992年公司要將我調回台灣時,我會決定離職留在南非創業的主因,就是驚訝於南非超貴的物價, 舉個例子; 一個汽車底盤懸掛球頭, 台灣FOB報價不過3 - 4美元,南非福特的採購價竟然高達15美元, 而大陸當初的FOB報價卻只有1.5美元, 又譬如一個汽車CV Joint,福特厰的採購價高達65美元(德國貨)，台灣FOB價是28 -35美元，大陸當初的價格只有15-18美元，五年後，相同的產品，大陸的FOB報價已經跌到6美元以下. 這種驚人的價差看在我的眼裡就像滿地黃金任你檢拾, 如果嗅到這種商機而不會有所行動的人,應該就是屬於那類不適合創業的人.
所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想賺錢; 除了要有膽識,要有嗅覺,眼光要精準外,手腳也一定要快. 我最喜歡的一句台灣俚語; [紅目都吃不夠. 哪輪得到大鼻的] 也是在說這個道理. 各位想創業的看官, 自己的個性是屬於孫悟空還是豬八戒, 創業前一定要先搞清楚, 否則總是抱怨時運不濟, 時不我予, 最後也只能仰天長嘆; 每恨從來欠機會, 卻憐今代少英雄.
3.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談到前進中國, 一定離不開兩個很有爭議的話題;
1. 大陸台商是掏空台灣產業的罪魁禍首嗎?
2. [戒急用忍] 功過該如何評論?
譬如說我是南非第一個把汽車零件拿去大陸開模的台商, 這件事我一直很佩服自己的高瞻遠矚, 但在網上卻被罵慘了, 沒錯, 當我大陸生產的零件進到了南非, 遭殃的當然是台灣的工廠, 同理; 當數百萬台商進去大陸設廠, 把產品行銷到全世界時, 台灣產業當然就被掏空了, 台商也坐實了掏空台灣產業的罪名.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想, 如果當初我沒去, 難道就沒人會把零件拿去大陸開發嗎? 有可能是韓國人印度人或南非當地人, 不是一樣會對台灣工廠造成致命的打擊嗎? ! 另一個問題; 日商, 韓商, 港商, 新加坡商也都有前進大陸, 規模也不會比台灣小, 為什麼他們國家的產業就不會被掏空呢? 還更把台灣從亞洲四小龍的龍頭擠到龍尾 最後連個龍影都看不到! 箇中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道理來, 最後我得到一個結論, 談經濟就不要去談政治, 但問題是縱使你不去碰政治, 政治也會過來碰你, 尤其是在中國大陸共產黨統治下的制度. 凡事就是政治, 過去我對 [戒急用忍]不敢苟同, 對李前總統是有夠討厭, 但這幾年來慢慢終於看清兩岸事態本質, 不得不佩服李前總統對共產黨的認知實在有夠透徹, 如果台灣當初誠如我所願大舉西進, 大膽開放, 兩岸全面結合, 以當初台灣是四小龍龍頭的條件, 台灣當然是很有可能成為亞太營運中心, 金融中心, 研發中心 完全取代上海 香港 深圳 現在的地位. 然而看到了今日香港任人宰割的局面, 應該慶幸還好有個[戒急用忍]政策阻礙了兩岸全面性的結合, 中國市場對台灣而言就像一只魔戒, 一但戴上了, 就很難摘除了, 結局應該也是會落得跟現在的香港一樣.
很多人都想知道; 去大陸投資的台商倒底是賺錢的多還是虧損的多? 到目前我也沒看過正式的官方統計數字, 但以我在大陸20年投資設廠的經驗判斷; 若以 (大陸賺錢台商/全部大陸台商) 百分比數字來看; 早期進大陸的一定比晚期進去的大, 獨資的一定比合資的大, 做外銷的一定比做內銷的大. 現在已有大量的台商要撤回台灣或轉進東南亞各國, 如果今天還有人想去中國大陸掏金發財, 除了高科技, 演藝界人士外, 我建議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所謂 三十年河東轉河西, 勿將馮京當馬涼.
4. 貪心不足蛇吞象 世事到頭螳捕蟬
說句實話, 當初我會跳進去大陸收購工廠, 也是貪圖那些廉價的設備. 但當初也沒有仔細想過, 光靠南非一地的訂單, 根本沒有辦法養活那麼大規模的工廠, 為了維持工廠正常運作, 我不得不在往後的十五年裡疲於奔命, 到世界各地去拓展更多的訂單, 到非洲各國設更多發貨倉庫, 肯亞, 烏干達, 安哥拉, 奈及利亞, 迦納, 整個非洲大陸幾乎都有我的足跡 (下回再來寫非洲遊記), 也因此我在工廠的時間越來越少, 有一次回到工廠, 大門警衛換了新人, 把我給擋了下來, 問我有什麼事, 我愣了一下, 於是我說要找李總, 他對講機拿起來便大聲說: 老闆娘, 大門這裡有位張先生說要找老闆. 沒多久我就看李總匆忙地跑了過來, 還把警衛訓了一頓, 當時我內心的想法是警衛不認識我, 擋下我來是很正常的, 罵他應該是責怪他為何在我面前[老闆][老闆娘]的叫個不停, 害我還得跟著演戲幫警衛說幾句好話.
當天我也被告知,一位我最喜歡的老總不知為何離職了, 後來我私底下找他聊天, 問他為何要離開, 他說整個廠的幹部幾乎都是李總與他老婆的親戚. 這種環境下他待不下去, 連那位警衛都是「老闆娘」姊姊的兒子, 我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於是我聘請了一位經理進來當我在工廠的耳目, 但做不到半年, 也離職了, 原因也是受到太大的抵制與排擠. 我知道除非我本人親自回來坐鎮, 否則是沒辦法扭轉這個局面. 但問題是我回到工廠,又有誰能夠到世界各地開發市場? 實在是很兩難,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次感嘆; 婚結得太慢, 孩子生得太晚,又沒兄沒弟可幫忙. 而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於是讓我做出了一個令人終身遺憾的決定.
5. 寧可枝頭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風中
1999年李登輝總統發表了兩國論, 兩岸關係風起雲湧非常緊張, 當時台辦要求所有台商馬上舉辦座談會, 會前台辦寫了一份演講稿要我上台照稿演說, 並跟我保證下一任台商會長就由我來接任 (其實本來就該輪到我接任, 因為會長是由每個區輪流當, 再來就輪到我們這區, 而我是這區規模最大的台商), 我看完內容後就知道這是要我在接任會長前必須遞出的[投名狀],向[祖國]表態示忠. 經過一夜長考, 隔天我跟台辦說, 這我實在做不來, 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當天我也沒有出席座談會. 事後我有自知之明, 原本工廠就已很難掌握, 現在與台辦關係又搞壞了, 知道這麼一來在大陸也不必混了, 因此我做出了一個前無古人 (不敢說後無來者) 的決定, 我將整個大陸工廠交給了李總去處理, 只有在每年要更新銀行貸款授權書的時候 (因為工廠是我一個人獨資的),或是開發新產品時, 我才會回到廠裡, 我只要求李總不要去碰所有英語系國家市場(美國, 加拿大, 英國, 澳洲, 紐西蘭 南非),讓給我做, 其他各國由他們自己去經營, 所有的利潤由他們自己去分. 反正我收到多少貨, 就付工廠多少貨款. 就好比我是我自己工廠的一位客人那樣. 沒想到這種關係, 還可以持續12年之久, 真的不可思議! 從1996年到大陸投資, 20年來我不但沒跟工廠拿過半毛錢的薪水或利潤 (更別說那兩塊驚人的土地增值利益), 我反而必須不斷地開發新產品, 新客戶, 不停的給工廠挹注訂單, 我知道一旦我的訂單停了, 這個工廠就沒了(事後證實我的看法是對的, 等到美國政府封殺我的ATV後, 工廠也就真的不再屬於我的了). 沒想到當初是為了擺脫M客戶的鐐銬, 卻讓自己又套上一個更大的枷鎖. 無奈之下, 也只能拿最近很紅的一句話來自嘲 "萬般皆是命, 半點不由人".
6. 人生難得此一刻, 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在大陸有兩個廠, 第一個廠五十畝地在溫州, 1995年每畝18萬人民幣購買的, 十年內, 價格飆到每畝150萬人民幣, 第二個廠五百畝地在臨海, 是不花任何一毛錢取得的 (詳情下文再述). 經營工廠到最後, 土地的利益往往會遠大於本業的收益, 聽說麥當勞來台灣設點, 主要也是著眼於台灣房地產的增值, 果不其然, 當台灣房地產來到了轉折點, 麥當勞就脫手了, 投資眼光不但精準, 手腳也很快. 我大陸兩個廠的土地增值非常驚人,雖然最後也是看得到吃不到, 但這件事讓我大開眼界, 視野又更上層樓, 了解到為何富豪大都是房地產起家, 這也是後來我會在美國破釜沉舟, 孤注一擲轉戰房地產的關鍵因素(詳情美國篇再述).
我工廠最輝煌的時候,員工數達到三千二百多人, 24小時三班制生產, 那時我一直有個夢想, 等到訂單穩固後, 我要回到工廠, 坐上我那董事長的大位, 享受一下統領三千多人的那種飄飄然自我感覺良好的滋味, 也因為有這種念頭, 才會支撐我將近15年的疲於奔命 奮戰不懈.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國泰航空寄來的鑽石會員卡, 第一時間我也沒什麼特別感覺, 隔天訂機票時跟旅行社老闆說可否幫我lock整排空位, 我有鑽石卡, 沒想到該老闆竟然說”你都是買經濟艙,怎麼可能拿到鑽石卡? 難道你在空中飛的時間比你在路上的時間多?”,這下我才驚覺自己真的像個空中飛人,馬不停蹄的全世界到處奔走.. 但是很可惜, 最終我還是沒能坐上那個董事長寶座. 回想起來還真是過眼雲煙, 海市蜃樓. 我當初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個性沒有辦法適應共產黨這種人治環境, 每次看到台商對大陸官員那種彎腰奉承,極盡諂媚阿諛的樣子, 我內心真的很難受, 於是選擇了離開. 然而近年來看到 董淑貞, 黃安, 劉樂妍之流 專門以損台灣人來討好大陸人的行徑, 真的讓人嘆為觀止, 我都在想如果當初我有他們百分之一的臉皮與勇氣就好，或許我的大陸工廠就不會化為烏有了.
所謂「樹不要皮, 必死無疑, 人不要臉, 天下無敵」, 或許 [厚黑學] 也是各位想創業的看官必修的一門課程!?
7. 有心摘花花不開 無心插柳柳成蔭
在收購了大陸工廠後, 除了做外銷, 當然也做起內銷生意. 有一天我人在烏干達, 李總打電話給我說”嘉玲要我們拿機車抵債呀!” 問我該如何處理? (上海嘉玲是中國最大的摩托車製造商, 他們組車用的化油器一部分是我供應的) 我跟李總說: 摩托車拿來賣掉不也是一樣嗎? 李總說; 可是不准我們在國內賣啊! 這下我也真的傻眼了! 只好跟李總說”運到南非來吧!”
兩個月後, 第一個貨櫃的Scooter (大陸叫踏板車, 就像光陽小綿羊那種) 終於抵達南非, 這下我又創了一個紀錄, 我是南非第一位進口Scooter來銷售的人, 記得當時台灣駐南非經參處的一位官姓官員還開玩笑跟我嗆聲說; 如果你做得起來, 我的頭砍下來給你當椅子坐.”, 很幸運的當年他就被調走了, 否則他這顆人頭就要不保了．
當Scooter市場被我打開後, 原本賣日本重型機車的經銷商, 也開始賣起我們的Scooter.有一天一位Suzuki經銷商跟我說, 現在ATV(四輪沙灘車)開始流行, 但很貴, 為什麼你不引進來? 一個人講我不在意, 兩個講, 三個講後, 我就開始認真的研究ATV到底是啥東東?我發現一台80cc Suzuki ATV, 在南非的零售價約為台幣七萬, 而我工廠的製造成本大約台幣六千元, 利潤是高得嚇人, (同樣的一個問題也一直困惑著我, 為什麼台灣三陽光陽的Scooter一台都要賣到六, 七萬元呢? 倒底是產業保護還是官商勾結？有機會再來討論), 但問題是ATV市場到底有多大? 能賣多少台? 這是一個投資風險, 因為一整套模具開發下去來也要一千萬台幣上下. 但最終我還是買了兩台Suzuki LT80的樣車送回工廠開模, 當樣車送抵工廠的時候, 李總一邊看著樣車, 一邊搔著腦袋說; 他奶奶的, 有誰會想買這種鬼玩意? 當初我也沒想到, 這種鬼玩意, 後來在美國竟然一年可以賣出一百多萬台. 這下我又創造了兩個紀錄;
(1)我是中國大陸第一個生產ATV的廠家.
(2)我是美國第一位將ATV用玩具的型態來行銷的公司.
也因為這兩個創舉, 讓我賺到人生的第二桶金. 這個收穫不是我當初收購大陸工廠所能料想到的. 而是一步一步衍伸出來的結果,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正所謂”月落烏啼霜滿天, 一支紅杏出牆來”.
然而因為ATV在美國銷量太大, 終於在2007年收到美國政府CPSC(消費者保護協會)的來信, 要求我回收所有在美國銷售的ATV, 這封奪命信函真是如晴天闢靂, 把我從天堂打入地獄, 當時我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下工廠沒了, 我知道如果我無法持續為工廠灌注大量訂單, 李總等六位老總就會另起爐灶, 畢竟工廠技術本位太高, 中國內需市場也夠大,還有歐洲,東南亞,中東,中南美洲等大市場, 他們又何必只佔30%的乾股!?
總結我能在ATV賺到我人生第二桶金的幾個關鍵點;
(1)當初賺到人生第一桶金, 我大膽決定收購大陸工廠.
(2)因為販賣化油器緣故, 無意中變成賣起摩托車
(3)因為賣摩托車, 無意中得知ATV沙灘車的訊息.
(4)我獨排眾議, 大膽決定下去生產ATV.
(5)借用南非市場來測試ATV的品質, 經過多次改進後, 終在全世界開花結果.
8. 百戰山河終須分, 拔劍四顧心茫然
在經過了近兩年的時間也與CPSC達成共識如何來處理ATV回收的問題後, 我一直考慮是否要回去工廠, 因為我與工廠之間存在了幾千萬美元的債務, 主要是質量回收理賠上的問題. 我老婆一直勸我不要回去, 貨款不要再付, 工廠就不要算了. 但最後我還是咬緊牙關把欠工廠的貨款全部結清, 回去了大陸工廠, 畢竟那是我一個人名下的物業. 但我最擔心的是回去後會不會就把我給抓了起來, 說我工廠欠了政府多少稅或欠了外包商多少未付款或欠了員工多少薪資等等? 然後要我家人匯錢來贖人.畢竟這種事情我已經見過太多起了.
當我回到工廠, 李總還是待我如上賓, 但就真的如同是客人一樣, 沒有一件事我可以介入,我打算先從會計部抓起, 於是請台商協會介紹了一位會計小姐過來幫我, 但沒想到當我的會計小姐要去接手公司印鑑及支票本, 李總拒絕了, 李總跟我說, 我必須先發放員工的退休金與離職金, 他才會讓我接手, 我跟李總說; 總要先讓我摸清楚工廠資產, 負債倒底有多少, 尤其是借貸與欠債這塊? 這也是那段時間, 每天我必須不停的換旅館, 我真的很擔心, 有人會把我綁走, 有可能是地下錢莊借貸, 也有可能是欠稅.
其實我進去工廠之前, 有碰到一位之前的員工, 他跟我說, 這兩年來李總已經在外頭開新的工廠, 很多機台, 模具都已經移到新工廠那頭. 我也料想, 李總一定會把一些燙手山竽丟給我, 借貸一定是最大的問題, 還有供應商, 外包商積欠的貨款, 及員工的退休金, 差遣金, 欠薪等等
最後我只好找上台商會會長來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會長是個好人, 了解我的情況後就很積極的幫我處理. 有一天, 會長跟我說, 明天我們去跟台辦開會, 討論如何處理此事件, 當晚會長請我吃飯, 吃到一半, 會長突然喊肚子痛, 我也覺得很奇怪, 他吃的菜, 我也全吃了, 怎麼我沒事? 隔天一大早, 會長打電話給我說; 他肚子很痛, 無法跟我去開會, 他會請秘書小姐載我過去. 結果到了台辦的辦公室, 台辦先是講了十幾分鐘的電話, 讓我站在那裡枯等, 講完後便帶我到統戰部部長的辦公室, 部長開頭第一句話就是說: 十幾年你都不回來這個工廠, 現在看到土地增值那麼大,就要回來接手了嗎? 我當下愣了一下, 心想: 這個廠是我一個人獨資, 所有資產都是在個人名下, 哪來接不接手的問題啊, 於是我跟統戰部長說: 報告部長, 這二十年來我沒跟廠裡拿過一分半毛的, 而我給工廠的訂單也讓工廠賺了上億的利潤, 工廠現在又是負債, 土地增值早就拿去銀行貸款了, 這個廠本來就是我一個人名下, 我不接手, 該由誰接手? 部長問我打算如何處理? 我說: 我跟律師討論過了, 我必須先凍結工廠的所有運作, 清空所有人員, 進行資產負債的清點, 問題是員工都不離開, 如果我請保安人員強制驅離, 一定會造成流血衝突, 沒想到統戰部長劈頭就說; 如果發生流血事件, 第一個就先抓你. 這下我終於明瞭了為何會長會突然喊肚子痛. 畢竟這池混水已經深不可見底了.
當晚回到旅館, 我打電話給會長, 我跟他道歉,我知道給他為難了, 我也請會長轉告台辦,明天我就離開中國先回美國, 我會在美國找律師將此件事向美國政府相關關單位報告, 然後下次我會用美國護照進來而不再是台胞證.
9.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
一個月後我用美國護照回到了工廠, 李總跟我說; 區長要約我儘快過去跟他們開會; 當我進到會議室時, 一張諾大的會議桌, 已經坐滿了十幾個人, 都是各單位的頭頭, 但就是再也看不到台辦, 及統戰部長了. 會議最終我接受了區長的建議, 李總用三百萬美金折算人民幣金額, 將我工廠買斷, 三百萬美金就是當初我賣掉南非公司投入到大陸的那筆錢. 也就是說20年來的工廠利潤, 土地增值, 技術與市場Know-How, 全部都必須留下,不得帶走, 簡單一句就是要我 [淨身出戶]. 隔天李總帶來了一大疊厚厚的文件要我簽字,並保證簽完後馬上去銀行轉兩千萬人民幣到我戶頭. 我當然知道那些是什麼文件, 但我也不再去想那麼多, 只想趕快讓這件事情有個了結,
當天回到旅館後, 我馬上打了通電話給我太太, 她一直很擔心我在大陸的安危, 我跟她說事情終於處理完畢告一段落, 雖不滿意但聊勝於無, 起碼大家好聚好散, 以後大家或許還有合作的機會. 我跟老婆說: 這是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當一個美國人的好處.
(待續 .......天使的殺戮 (Slaughter of Angel) - 美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