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急診室，一名男童抱著肚子直喊疼，醫師例行檢查腹部，確定是否為盲腸炎，把男童手從腹部挪開，他只『啊』了一聲，他爸爸即一拳揮向醫生頭部，當著全部的人追打醫生…」急診暴力屢見不鮮，兒科醫師林秉鴻口述的故事，活生生發生在同事身上。

醫院警衛匆匆趕到，制止施暴的爸爸，對方僅留下：「醫師囂張，大不了我去別家看。」拉著小兒子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林秉鴻說，「最可怕的不是醫護暴力，而是醫院態度，就算醫院監視器有錄到，除非醫護人員提告，院方多採息事寧人態度」，當天目睹暴力真相的醫護人員只能心有戚戚焉。

「醫療暴力加上過勞，誰會想留在醫院？」林秉鴻說。他幾年前在教學醫院當住院醫師，根據勞委會規定，勞工每週工作時數不得高於40小時，但他估算，當時一周工時竟高達120小時，每個小時都被call，「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撐下去，值班就像行屍走肉、遊魂，身體變成機械化動作，腦子卻渴望睡眠。」像他一樣惡劣的醫療工作品質早已充斥在各大醫院。

住院醫師上班忙無法回家，有天林秉鴻接到家裡電話，父親被送到醫院，他卻因為沒人可調班，隔天下班才能過去看，發現父親已得了肝癌最末期。「每天忙著照顧病人，自己的爸爸卻救不了。」住院醫師假很少，林秉鴻的假竟是拿來當喪假。

更誇張的是，因人力吃緊，父親頭七還沒到，總醫師就打來催他回去值班，林秉鴻當場大吼拒絕。對醫療失望下，後來離開大醫院到小診所。林秉鴻當住院醫師時， 正碰上SARS疫情，當時一千多名和平醫院員工和SARS病人關在一起，他上網發表了〈隔離日記〉，形容「沒提供鋼盔步槍要他們上戰場」，直指健保讓沒錢的市立醫院無力對抗傳染性疾病。

「現行DRGs健保給付制度很賊，給各科給付太低，如果超額不但一筆勾銷，還可能轉嫁到醫師身上自行吸收。」例如連續發燒５天的兒童來掛急診，不確定病因，左右手各抽一管血液做血液培養，事後卻遭健保刪核，「事後諸葛」的健保，讓醫護人員難做事。

台灣人看病非常便宜，又沒有「守門人」制度，林秉鴻說，許多病人上醫院像逛街，大病小病通通塞在大醫院，不想排隊就掛急診，且有吵有糖吃，沒排第一順位就大吵大鬧，急診就像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

台灣醫療支出在OECD已開發國家中敬陪末座，醫護人員儼然成為「高級服務業」，應落實「守門人制度」，不浪費醫療資源，也讓大醫院醫護人員有更好的工作環境。林秉鴻說，以前地區醫院醫師常往教學醫院跑，沒想到現在大醫院也開始缺人，醫院不幫醫護人員出聲，醫護人員工作量重，收入報酬不成正比，看不到未來和希望，再不改革，「醫院談願景顯得可笑」。

文 / L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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