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師，這美麗又悲傷的職業！
(示意圖,翻攝自mandri.ro)
文／周余諭
（凌晨）護：「病人血氧只有 70 幾！」急救間主治醫師向家屬解釋要馬上插管……家屬：「就插吧！不然還能怎麼辦？」
阿公「瘦逼巴」，狀況很不好，插完氣管內管後血壓掉、心跳也變慢，很快地摸不到脈搏，主治醫師開始進行 CPR，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主治醫師，一邊急救還可以一邊向家屬解釋病情，不慌不忙的樣子讓我好生佩服。並非他一點都不緊張病人就這樣「走了」，而是身經百戰、看過太多生老病死，也明確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得以如此「從容」。
我就沒這麼從容，緊張兮兮的，CPR 換手我接棒，啪啪！啪啪！不多，才斷四根肋骨！高品質 CPR 真的超累，這時有請「Thumper」（心肺復甦機）出場！我覺得急救過程應該要給家屬看，看清楚，你的「不然還能怎麼辦？」讓你的親人受多少苦！這位阿公送到醫院時，看起來就快「沒了」，也確實有癌症，還有許多慢性疾病，會以這麼差的狀況急診，家屬有好好照顧嗎？我打了個大問號！
▲你能想像這種機器一直往你的胸口重擊嗎？
現在眼睛閉起來，就想起壓胸時阿公的眼神，這絕對是「全世界最絕望的眼神」！除了空洞，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也不敢再看，深怕再看，我的靈魂會被那個黑洞吸進去。我弄斷他的肋骨，繼續壓著他的心臟，彷彿聽到他在說，不要再壓了！不要再增加我的痛苦了……但我還是繼續壓，因為家屬要救，家屬要救到底！幾個循環下來，手臂已無力痠痛，Thumper 重擊手強而有力地接手，「動次動次動次動次」，無情的規律節奏，為的只是讓監視器上的心跳有起伏，然後告訴家屬，我們靠藥物及機器，硬把阿公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了！
之後呢？（這裡不討論那些年輕或可逆疾病，因為心跳突然停止，經 CPR 之後救回來的病人。但其實這些人，才是該使用藥物與機器再給他們一個活過來機會的人）大部分被救回來的病人沒再醒過，就用藥物及機器維持生命，一直到連藥物、機器都無法維持的時候，家屬才願意放他一條「死路」。有時我會幻想自己是躺在病床上的人，因為醫療的進步，我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原來醫療進步，造福許多人，也為許多人帶來痛苦。
家屬要救的理由，常常是為了讓遠方的親人見最後一面，有些話我真的好想當場說出口：「為了讓你見最後一面，你知道他要承受多少痛苦嗎？到底他是病人還你是病人？他在痛苦還是你在痛苦啊？」或許不該讓護理師把病人整理得太好，不然家屬都看不見急救時的慘。趕來的家屬還以為病人很安詳，靜靜地躺在那裡等他們見完最後一面，然後病人心願已了，所以嚥下最後一口氣，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不希望臨終前還要受更多的痛苦，可以「預立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願書」，還可以註記在健保卡上，以防在兵荒馬亂之時，醫護人員全力搶救，卻發生違背了你心意的憾事。
最後，你一定要看看 Thumper 的威力！你能想像這種機器一直往你的胸口重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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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余諭(腫醫師 第一季 Nono's Anatomy粉絲頁) 文章來源：臨終病人的尊嚴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