僱用關係暫時停止？凍結？從華航機師罷工事件認識合法罷工的法律效果｜李柏毅專欄
文／李柏毅律師（魏千峯律師事務所執業律師、國立政治大學法律系勞社法組碩士、博士班）
一、桃園市機師職業工會在2019年2月8日凌晨宣布從當天上午六點開始啟動華航機師罷工，因為正逢農曆春節假期，引來重大關注。
二、罷工過程中，報載華航內部傳出通告，表示參加罷工行動者，將「暫時停止僱用關係」，對執勤至外站的同仁，「終止支付含旅館住宿、公司福利事項」（見2019年2月8日蘋果日報報導:【華航罷工35】華航「依法」停職罷工機師 取消員工及家屬4大福利），甚至關於隔天勞資協商會議的報導提及，華航於會議中堅持罷工期間的僱傭關係是「凍結」（見2019年2月9日新頭殼報導:快訊》華航勞資協商零進度 工會：華航沒誠意）。新聞傳出後，網友議論紛紛，不懂為什麼罷工會暫時停止僱傭關係？或者會凍結？這些是法律用語嗎？還是這是華航資方的懲處方式？
三、這個機會正好可以來介紹「合法罷工」的法律效果：
第一、罷工期間，罷工的勞工與雇主間的僱傭關係繼續，勞動契約不因罷工而終止消滅（依學者黃程貫教授1989年的文章，關於勞工罷工要先終止勞動契約，已經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德國威瑪時代的古典法律見解了…[註1] )，既然僱傭關係繼續，勞工的工作年資也繼續累積，沒有什麼暫時停止、凍結的問題。所以，新聞報導中關於罷工中僱用關係「暫時停止」、僱傭關係「凍結」的說法，並不正確。
第二、罷工期間，勞資雙方本於勞動契約的主給付義務「中止」。所以，罷工過程中，真正「暫時停止」的並不是僱傭關係，而是勞工依契約關係本來要提出的勞務給付（就是上班），以及資方相對應本來要給予勞工的勞務報酬（也就是薪水）。畢竟，無工作即無工資（No work No pay），罷工就是勞工要用不上班、不開飛機來給予資方經營壓力，勞工使用罷工這個武器的同時，必須承擔的就是沒薪水可以領，勞資雙方實力對決，看勞方先撐不下去，或資方先承受不住經營的不利，最後可以讓步。但是，要提醒的是，除了勞工上班、資方給薪的主給付義務以外，勞工基於勞動契約所生之忠誠、競業禁止等義務（總不能華航罷工機師罷工期間集體去長榮開飛機吧…），以及資方關於勞保、提繳勞工退休金及其他各種從給付義務、附隨義務，都仍然存在。
四、對合法罷工之保護，可以看工會法第35條第1項第4款規定：「雇主或代表雇主行使管理權之人，不得有下列行為：四、對於勞工參與或支持爭議行為，而解僱、降調、減薪或為其他不利之待遇。」罷工就是法條所謂「爭議行為」的一種，所以資方不能對於罷工的勞工去加以解僱、降調、減薪或其他懲處，否則構成本款「不當勞動行為」，經裁決違法的話，可以命令資方回復勞工權益，勞動部也可以依工會法第45條第1項規定開罰3~15萬元罰鍰。針對華航撤福利是否構成「不當勞動行為」？報載勞動部官員受訪時解釋，外站旅館、交通車、返台航班等因若罷工就不能執行職務，就不會有接駁、住宿問題；至於暫停優待機票，勞動部官員說，只要是解僱、降調、減薪是一定不可以，但其他中止福利是否對工會會員心生畏懼、影響參與罷工意願等，若工會有疑慮，可向勞動部申請不當勞動行為裁決，由學者組成的委員會來認定（見2019年2月10日蘋果日報報導：【華航罷工18】華航暫停罷工會員福利 勞動部籲：不能解僱、降調、減薪）。
五、依後續新聞報導，華航有重新表示，罷工機師與華航間的僱傭關係依法持續存續，只是罷工期間暫時停止薪資、外站住宿、交通費及相關福利事項等相關給付（見2019年2月9日經濟日報報導：華航收回成命 機師罷工期間僱傭關係存續），這應較為接近合法罷工的法律效果，只是關於華航堅持也暫時停止薪資以外的福利事項，後續恐還是會有爭議了。
註解：
[1] 黃程貫，勞資爭議法律體系中罷工概念、功能與基本法律結構，政大法學評論第39期，1989年6月，第209~210頁。
圖／Ltdcc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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