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看不見的背後 ─ 由非主流視角,剖析醫護為何過勞
後續報告結果出爐,pH=6.85,合併代謝酸和呼吸酸,乳酸從正常的小於 1 上升至 12,心電圖和心肌酵素的結果正常,加護病房也通知已準備好床位,但建議做完腦部電腦斷層後,再轉至加護病房。
唉…層層遞進,騎虎難下。
最後,電腦斷層發現頸部有極大的腫瘤,而氣管最狹窄的部份,就剛好是氣管內管的大小。換言之,稍早的意外很可能是腫瘤壓迫氣道,導致缺氧、意識昏迷而倒地。如果腫瘤再大一些,當時插管大概就不會成功。
對這事件,我的心情與感受十分複雜。
示意圖/photo by pixabay
首先,這是自己是第一次在病房,在沒有更後線的醫師的支援下,獨立操作且成功插入氣管內管。而且剛好在這位病人身上,即時插管正好成了救活他的關鍵因素。回頭仔細審視,只要我當時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插管(繼續壓甦醒球或先電聯後線主治),或沒有在第一時間插管成功,這條生命大概就救不回來了……
這簡直是英雄般的漂亮勝利,值得如雷的喝采。連死神都被我狠狠地 K 了一拳,況且這還是我第一次站上主位,與死神戰鬥。
然而,救回來又如何?我的心中絲毫沒有一絲雀躍,反而更加糾結、難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所做有何意義,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解決,還是在製造新的問題?(就結果而言,他已是癌症末期,數週或數月後就會死亡)
沒有在醫療領域工作的人可能不容易懂得到「占用醫療資源」的真正意義。它不僅耗費金錢,還佔用電腦斷層室和加護病房的床位,排擠到其它在急診等待、但病情急迫的病人。
同時,類似事件也吃掉了醫護人員的精力與時間,使醫療變得更血汗,也間接剝奪其他人接受高品質醫療的權利。
我回到值班室,見稍早吃到一半的便當還在桌上,盒蓋半掩,飯菜全冷。晚餐吃到一半緊急離開值班室,當時是六點半;將病人推床進加護病房時,已經晚上十點。
這三個多小時,除了處置該位遊民,也需處理各種入住新病人的醫囑及住院病人的突發不適。待至就寢時,早已超過凌晨 12 點,半夜再被大夜護理師叫起來處理病人問題,明天再繼續上班處理我照顧的病人;整個病房小夜的護理人員都來處理這事件,使得他們其它事情都延遲了(例如發藥、打胰島素),然後更晚下班。
沒有想哭,只是很悲傷。
在台灣當前的醫療環境下,究竟要如何看待自己一個晚上的努力呢?穿著白袍,戴上手套,雙手不時沾染噴濺的鮮血 ── 我,是不是就是那個把自己和同伴推入困境的共犯呢?
我不確定。
(本文寫於 2018.01,任職桃園醫院期間,當時尚未 PGY)
>> 護理職場上請珍惜身邊這樣的人!因為他們往往就是你的「貴人」
作者:陳和謙醫師(長庚醫學系畢業,現任台北榮總家醫科住院醫師) 原文〈急救看不見的背後 ── 由非主流視角,剖析醫護為何過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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