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主管要有「被討厭的勇氣」！圖片來源：freepik，CC Licensed。

文／郭艾珊

當主管要有「被討厭的勇氣」

在上海的最後一年，我都在當快樂的代課老師，也因為這個機緣，讓我對人生未來的生活，起了全新的想像和期待，和過去近二十年追求職涯快速直升的心態，迥然不同。但是，因緣際會，也因為我退隱江湖的心不夠堅定，我又非常榮幸的被邀請到一家高尚又奇妙的公司工作。

在這裡工作得到的種種體驗，只能說是平凡無華的我，當真三生有幸——非常高級的職稱、非常高檔的室內裝潢、非常高調的工作內容，加上全臺最高的樓層。

這間位在天龍國蛋黃區內的辦公室，若當成套房出租，可以收取等同於一個普通上班族月薪的租金。即使不當套房出租，光是窗外遼闊的視野，以觀景臺成人的票價計算，其實我每天看的風景也可以收取不少錢。每當我這樣想時，耳邊就彷彿聽見錢噹啷滾進的聲音，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最會賺錢的人，每分每秒只要呼吸都有錢滾進來。

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把我拉回現實，是我的祕書，一個穿著日式上班服裝的年輕小女生，應該不超過25歲，一看就知道應該是U牌開頭的國民上班服，她手上拿著厚厚一疊紙張，擱在我桌上時說：「協理好，這是您今天的行程以及會議資料，您第一個會議將在十點開始，是跟商場事業部的劉副總會談，第二個會議在十一點半，是跟大樓安全管理部的許協理會談，中午我留了一個鐘頭的時間給您休息，下午第一個會議從下午兩點開始……」若不阻止她，我覺得她可以站在那邊把我一個月的行程都宣告完畢。

老闆不是人，只是職稱

由於這是我第一次在非外商公司上班，也是第一天就職，所以非常的不習慣同事稱呼我「協理」，彷彿我不是一個人，沒有名字跟形體，我只是一張印著頭銜飄在空中的名片，名片飛來飛去而且會開口說話，就像《哈利波特》裡的咆哮信一樣，而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應，難道我要說「免禮平身」嗎？這的確是本土公司與外商公司最大的差別，階級、職稱、職等都是非常重要的，你可以不記得長官或別的部門同事的名字，也可以不記得他們的姓，但是千萬要記得他們在公司的職稱。

她每次進來都要敲門，就算門是敞開的，她也要站在門外，敲三聲後等我說一聲請進，接著她會說：「抱歉打擾了」，這是繼「協理好」之後出現第二多的關鍵字。

她：「協理好，抱歉打擾了，請問您午餐要吃什麼？」 
我：「不用了，我自己買可以的。」 
她：「協理好，抱歉打擾了，請問您待會三點有時間跟商場部潘經理會面嗎？」 
我：「有，她有寫 E-mail 問我，我已經記在我的行事曆上了。沒問題。」 
她：「協理好，抱歉打擾了，待會跟董事長和貴賓們的午餐會在八十樓的欣葉，我會提前十分鐘帶您過去。」
我：「我可以自己去，就坐直達電梯而已。」

這樣的「對峙」大約持續了一週，我開始覺得這樣一直「不用麻煩了」的拒絕著，其實正造成她的困擾。會不會這就是這家公司的文化，也是她一直以來的職責範疇？就是以一種尊敬專業的態度照顧好主管，而這些主管們泰半可能不是失智就是大頭，或者眼睛真的長在頭頂上，像這樣的生理缺陷的確需要一個好的看護，而她真的非常盡責。

第一週過後，我覺得我有責任讓她了解我的身心狀況，或者有必要的話提出我的健檢報告，以示我是一個神智清明、四肢健全、主動脈跟大腦思考迴路都還算通暢的一般人。